生命不再脆弱


  公元2022年7月13日 阿耳戈历109年8月26日 3:30 p.m. 莱依特基地

  “不!”通讯屏幕中的辉激动的喊着,“未莎不能死!”
  我强压体内翻滚的的血气,“没有人想走到这步,一条上校。”
  “不!难道没有别的方法吗?利用防御网撑着,让所有战机出征,可、可以毁灭它们的……”
  “你知道,这没用。”我听得出辉内心的矛盾和不甘。
  “那,β吧。我们……”
  “你明不明白,不可以让所有人冒险的!时间根本不够!”
  “这是你说的!请你不要自以为是。也许有误差存在。你们怎么指挥的!算清楚好不好?”我看得到辉的竭斯底里,也看得见在他战机旁呼啸而过的炮弹。
  “数据已经再三确认。”我的声音开始有点沙哑了,“我已经知会其他六个基地,他们没有反对,也不能反对。而且,若换作未莎,也会这样决定……”
  “不……”辉的声音越来越空洞了。
  直视着辉的眼,我正色道,“相信我,相信未莎,她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带她回来。对不起。”接着一抬手,用力拍下了控制板的按钮。辉的痛苦的脸嘎然消失。
  “看看能不能联络早濑少将。”“是。”我低着头,双手仍扶在控制板上,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了,那把熟悉的声音响起。我鼓足勇气,抬起了头。接触到一张依旧坚毅的脸,却像一把利刃狠狠割了我一下。
  “帕拉斯!我知道了,辉刚向我嚷了好一阵。”未莎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你没有错。”
  “未莎。尽量远离那个区域,能走多远是多远。”我努力抑制着自己,企图表现得镇静和宽容一点。天知道,我此刻的笑是何等苦涩。“虽然回旋加速器的能量到达你那里的时候已经大大减低,但是由于附近有很多小行星和陨石,难保不会助长它的破坏力。”
  “这里有两位优秀的机司,他们有能力让我们脱险的。放心。不会有事的。”未莎从容地笑了笑,同时挥手上的文件夹,“何况,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我。”
  “好。不要去久了。”我的喉咙几乎哽住了……


  公元2022年7月13日 阿耳戈历109年8月26日 3:35 p.m. 莱依特基地

  “动力部和机械部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了!” 斐安走过来。我把心一横,“好,倒数吧!”“回旋加速器启动,发射前倒数2分钟……”指挥中心的主系统很快就响起来了。
  “记得我昨天说的话吗?”未莎问道。
  我点点头,“记得。我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瑟雷铁塔,那里的风更好听!
  “算辉一份吧,不然他又会吼你的!”未莎的笑仍带着甜蜜。
  “当然。”
  “我相信你,帕拉斯。”
  “我也是。” 安慰和鼓励并不能抹走我的一丝罪恶感,但这也确实是我唯一的回答。
  “5,4,3,2,1。发射!”系统无情地呼叫着。回旋加速器发出的能量是那么强大,和未莎的通讯也同时消失了。我一直守在那里,二十多分钟过后,屏幕闪起一片模糊的影像。根本不知道那是不是未莎——但我却像看到了神迹,于是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喊道:“未莎,快走哇!” 瞬间,一切又再消失得无影无踪。
  仍旧死心不息的盯住那屏幕,好久,好久——直到所有人忽然狂呼起来,成功了,击中了,我们赢了!”“上校,引力转移机α被破坏,其余三架也停止了运作,引力恢复正常。粒子炮击中α后把敌军消灭了三分之二。基地各系统工作平均回复率为80%。由于我军基本已退到回旋加速器波及范围以外,只有少数伤亡!”
  “粒子能量对机体或多或少会有一定程度破坏,叫骷髅3、5、9大队返航。派出骷髅2、4大队歼灭剩余敌人!”再难过,我还是要顾及生存着的人。“了解!”
  “帕拉斯。”我艰难地转过头——它像灌了铅似的,是斐安。这一仗是赢了,但她一脸憔悴,不比我好到哪里去。“通过卫星的初步搜索,暂时没有未莎少将的下落。”她低叹了一声,又补充道,“附近至少有三四颗小行星被粉碎……”
  我一言不发,任由身子瘫到椅子上。


  公元2022年7月13日 阿耳戈历109年8月26日 6:50 p.m. 莱依特基地军用医院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远远看见病房门大开着。停下脚步,深呼吸了一下,我走了过去。一进门,看到三四个好像是辉部下的人拉着辉,不知在争执什么。辉头上、手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一望到我,突然箭似的冲过来,不由分说,扬起右手“啪”地打在我的脸上。这下变故,在场的人都呆住了。辉本来伤得不轻,这下又用尽了力,是以马上一个踉跄,幸好旁边有人及时拉住了他才不至于跌倒。我只觉的左颊火辣辣的,定定神,抬起头;那几个军兵还想说些什么,我摆摆手,“没事啦,你们忙去吧。”几个人也无可奈何,先后离开了。
  辉坐在床上,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那种表情是痛苦,是不甘,是委屈。。其实,他并非存心要掴那一巴掌的,我心里十分明白。
  “阿耳戈和七大基地都恢复正常了,只有少数伤亡。”我故意避开话题。
  “我要去救我妻子。”辉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望着我。
  “你的伤不轻,先好好休息吧。三十个拯救中队已经在那儿搜索,虽然还没有消息,但是,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粒尘埃的。”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来安慰他。
  “是你说她不会有事的。现在呢?”辉声音变得飘渺。
  “是的,是我说的。也许他们已经找到她了。况且,猫眼上有逃生仓,里面配备的食物和水足够他们三个人用十天。你不要气馁好不好。”我极力想辩驳些什么,也许,是因为我亏欠了他。
  “那一刻,我好害怕永远看不到她。”辉不知究竟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未莎不但是你的妻子,还是我们所有人的朋友。这里是她的家,她说过,她一定会回来的。”
  辉只回敬我一个苦笑。
  我转身走去,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借你一样东西,”我顿了顿,继续说,“你的骷髅战机!”背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喘气声。“辉,知道吗?生命不再会因战争而变得脆弱了。我一定会带她回来的。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说完,我大步离去。


  公元2022年7月15阿耳戈历109年8月30日10:40 a.m. 小行星

  “帕拉斯上校,艾克少尉的救援中队正飞向这里。我们该返航了。你也该歇歇了。今天联军总部那边有人来。”
  那件事过后,虽然地球方面再三追究,但态度却也平缓了很多。他们也亲眼目睹了引力转移机的厉害,或许也只能认了。回旋加速器的投入使用势在必行。但这个时候,我也懒得再去和那些高官纠缠。
  “你们回去吧,我还想再看看有什么发现。”我只是不甘心地望着外面的陆地。
  “刚才收到的信号,可能只是宇宙电波的影响。”
  ““不,你们不用管我了,我想留下来。”
  “那,好吧。我们先撤退了。上校你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关掉了通讯器。马上将战机开回地面。好久没驾驶过骷髅机了,我伸展了一下,暗忖:不要坠毁在这里才好,不然拿什么还给辉。事实上,欠他的并不止这架战机……
  降落倒也平稳。跳下来,我踏上这片小行星。其实这里我已经来过了。不知是不是心有不甘,迟迟不想离开。先前的侦察证实这是个类地行星,而且,氧气虽然稀薄,呼吸却也不受阻碍。于是摘下头盔,甩了甩凌乱的头发,我极目远眺。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荒芜,即使有那么几座小山,却仍旧没有一丝生气。孤零零的站在这里,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我忽然扯开喉咙叫起来:“喂,有人吗?请回答我……”
  连回声也没有。没人见证自己的可笑,有时是种悲哀。
  只好漫无目的地逛着。这里虽是荒凉,但是,却有那么一阵轻风,竟能把我的短发撩起。低着头,我用脚踢着地上的沙石,扬起一尘埃,在风中竟也能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令人想到,阿耳戈星在几十年前,和这里没什么两样,而在几天前,也差点就变回这样的一堆尘埃。
  叹了一口气,拎着头盔,我一步步踏着沙石,试图寻找些什么。“帕拉斯!”突然我听到一把欢快的声音,急忙转过身。可惜,有的只是我留下的两排脚印。哪里有人的影踪!
  我暗恨自己的神经兮兮。
  或许真的疲惫了,很多可恶的念头在脑里互相纠缠。信心被风沙和尘埃侵蚀着,“你到底在哪里?”我不禁问自己。
  又这样走了好久。
  忽然,眼睛被不知哪来的光刺了一下。定神望去,远处的地上似乎有些东西在闪烁着。我连忙跑过去。那是一片微微隆起的沙堆。我弯下腰,原来是一块金属片,它在阳光之下炫耀着。扔掉手上的头盔,我拨开上面堆积的沙土。令我惊讶的是,那不止是一小块金属片,而是像某种机器的一部分。
  我继续拼命拨开那些不识趣的沙石。露出的外壳越来越多,机器像是由于什么力量埋进了沙石里。我紧张而兴奋地跑回降落的地方,把骷髅机开过来,利用它的机械臂,结果把那机器弄出了大部分。又跳到地上,仔细检视那机器。终于,我发现了,一个熟悉标志—— !我用微微颤抖的手摸着这个亲切的符号;同时,也留意到了,这机器正是猫眼Ⅴ的右翼部分。我悲喜得无以复加,仿佛是戈壁找到了绿洲。
  “在这里,真的在这里!”我喃喃地说。边站起来,边拼命整理思绪,让自己相信,面前的并非海市蜃楼。就在我呆站着的时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不知为何,我心猛地跳得厉害,却不去回头。一把声音在背后响起,“帕拉斯!”我真真切切的知道,这次不会再听错了。那声音听来那么熟悉,那么令人期待。
  “你说过的,一同去瑟雷铁塔。不过我得先把这带去地球哦!”
  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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