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
第 10 篇  聚与散


  深夜十二点多,利奥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回到宿舍,这里实际上是一个套间的小仓库,一进门就是横七竖八堆放的机械零件……绕过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里面的小间就是利奥的小屋了,你永远都别指望一个男人的房间应该多么利落,里面并不比外面好多少,都是每次玛莉来的时候才帮他整理一下,但玛莉走后不到一分钟,房间又恢复原样……
  玛莉再次来的时候总是嘟着嘴说:“你是不是故意搞破坏让我忙啊?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啊!”然后利奥就躺在床垫子上,一手支着脑袋,望着她笑嘻嘻的说:“对啊,你总给我弄的这么整齐,我都不知道往哪里躺了……只好再弄乱,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安全着陆……”
  或许利奥真的喜欢让自己的房间保持凌乱,仿佛这样可以弄乱自己的思想,不让脑袋空空的又开始想事情……
  利奥的脑袋总是喜欢想东想西的,最能让他安静下来的就是,关于在家乡的那片空旷的原野上的记忆。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常常在原野上追着鸟儿飞奔……跑累了之后,他就躺在软软的草地上,仰头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当正午的眩目的阳光照耀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就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这灿烂,让点点的温柔从指缝泻出来……他喜欢这种感觉,他爱这片阳光,渴望想鸟儿一样飞向天空,飞向自由……
  除了思念小时候家乡那片空旷的原野,剩下多半就是关于玛莉。玛莉给利奥的第一印象像极了儿时的某个场景,就如同从指缝里流出来的丝缕般的阳光,温暖得恰到好处。看到玛莉的第一眼,利奥的嘴角不自主地上扬——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然而此时的利奥却不能时时刻刻见到玛莉,虽然同在一个所谓“战场”,但他们彼此都有各自的工作,利奥还好,他的工作主要是检修飞机什么的。利奥的专业是机械制造,他本来的志向是造出自己的飞机,然后想鸟儿一样在天空驰骋……但在一次身体检查时候,发现他有一种奇特的心脏病,总之就是当飞行员对他来说成了奢望,所以……只好从事这种设计啊、维修之类的工作。
  但玛莉的工作就不同了,医生就需要时时刻刻绷着一跟弦,尤其在战场上,更是不能耽误一秒钟。利奥真担心玛莉的神经有没有那么坚强。想她那种温情、善良的女孩子,在战争带来的鲜血淋漓的场面,竭力地去挽救、去保护……她可以镇定地、默默这做着所能做的一切……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利奥真的难以想象。
  其实利奥不喜欢战场这种环境,不喜欢看到血的颜色,不喜欢遍地废墟的场景。但是为了避免这一切,守卫地球这个家园,他加入到了这个行列。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从前那个时代的所谓宁静,所谓蔚蓝的天空和温柔的阳光……利奥想要的只是宁静的生活,而这个梦想似乎看不到尽头,他每天接触的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跟他想要的沾不到边儿。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也是睡不着,干脆出去逛逛……
  利奥站起身来,穿上一件普通的衣服走出了小屋,他想夜里的他可以暂时恢复成另一个自己了吧。利奥不是真的那种多愁善感的男人,他更喜欢去寻找快乐。比如在夜晚的街上,他甚至可以跳上几个舞步,引得玛莉跟着一起跳双人舞……大概算是个多重性格的人吧,只要他想高兴,那就准能把所有烦恼都抛下。出了门,走过几个街道,他进了小白龙酒吧。
  
  这个时间酒吧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利奥很随便地在吧台前坐下,跟汤米要了一杯可乐
  “你这家伙怎么只会喝可乐?也不怕人笑?真奇怪!”汤米把杯子推给他。
  “要你管!那你为什么24小时都这么精神啊?你才奇怪!”利奥白了他一眼!
  这时候苏锐宁小姐从后面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回家去。
  “咦?这不是利奥么,你很久没来了呀?怎么,玛莉没一起来啊?”
  “嗯,她最近挺忙挺累的,就不这么晚叫她了。怎么你今天这么晚才下班?”
  “最近总是睡不着,总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儿,可能是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吧。”
  “啊?心慌、失眠啊?苏小姐你不是瞒着我们你的真实年龄吧!哈哈……用不用我帮你去跟玛莉讨点药啊?”
  “你少来!你还不是一样!典型的夜猫子!……好了,我真要走了,你在这里晃悠够了就早点回去睡吧!”
  “好~”利奥故意拖长音。
  “你也不送送我啊?”苏锐宁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莞尔一笑。
  “哎呀!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想成为在这里被群殴的主角,你也不想像中队长那样缠上一身的绯闻吧!……要是我长的丑也就罢了,谁叫我打生下来就这么英俊容易闹出绯闻的啊?”
  “行了行了,我随便说说,你又开始贫了,我可知道你是怎么把玛莉骗到手的了!”
  “啊?我冤枉啊!我……我还没把她骗到手呢!”利奥低头喝一口可乐,来掩饰内心的欢快,提到玛莉就让他感到莫大的快乐与不安,然而这不安究竟从何而来,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陷入爱情最初阶段的人们都是如此吧。这是一种忐忑的、遐想的、温柔的、悸动的甚至莫名其妙的感觉。
  利奥目送着苏锐宁走出酒吧。
  “喂,你这家伙可别对我们小姐动什么歪脑筋!”汤米说道:“我也要下班了,你还不走啊?”
  “哈啊?我看你才是吧!从来都只会对你们小姐笑!麻烦你对客人也要注意一下表情好不好?……我这就走了!不用你赶!”利奥戏谑道。
  他伸个懒腰,准备回去了。走出酒吧,月色正好,与白天的阳光不同,月色是清冷冰凉的,这让利奥微微打了个寒战。
  走过几个街道,利奥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孩子的身影,正朝他的小屋的方向走去。
  “哦~亲爱的玛莉!”利奥兴奋地叫道。
  那女孩转过头来,借着月色她的脸看起来苍白,却还是笑着叫道:“利奥!”
  利奥冲过去一把抱起了玛莉:“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找我,看你,一定很累吧,也不好好休息,脸色这么差……”玛莉把脸靠在利奥怀里,轻轻地说道:“太好了……你看起来很好……今天,连着做了几个手术,实在是太累了……可是打你的手机,你没接也没有挂……我还以为……”话没说完就倒在利奥怀里睡着了。
  看来她真的是太累了。利奥懊悔地想到,自己竟然把手机扔在床上没带着,真是该死,害的玛莉深更半夜地大老远赶过来看他……
  夜里寒凉,利奥没再多想,就把玛莉抱回了自己的小屋。
  玛莉睡得很熟,利奥则是毫无困意,看着玛莉孩子般的睡脸,好宁静、好安详的样子,利奥心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我先拍几张照片再说!
  拍完了照片,利奥心想总算是把她这副样子留下来了,接下来呢……要不要……偷偷吻她一
  下啊?万一她感觉到了会不会扁我啊?
  利奥坐在椅子上,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冒冒险。
  他跪在床边,把脸慢慢地,慢慢地凑近玛莉的脸颊……他感到玛莉的温婉柔和的鼻息,正扑在他的脸上……
  利奥快不行了……豁出去了!就算玛莉打我一顿,得个香吻也值了!
  不偏不巧,就在利奥的嘴巴离玛莉的红唇只差零点零一公分的时候……
  “嗒… 噔嗒滴嗒~~嗒滴嗒……嗒…噔嗒滴嗒~~嗒滴嗒……”玛莉的手机在关键时刻响了起来,这声音划破午夜的寂静,萦绕在利奥的房间里。
  利奥的脸色腾地绿了:“谁呀这么不识相!”他抓起玛莉口袋里的手机按了接听键,装成女生的嗓子细声细气地问:
  “喂,我是玛莉. 德里本”
  “你知道今天下雨么?”对方是一个低沉的声音。
  “啊?”利奥很奇怪,怎么三更半夜地问这种问题。
  “你知道今天下雨么?” (……大家猜猜这是什么里边的暗号啊……哈哈)
  “什么下雨不下雨?你谁啊?”利奥怒了。
  “对不起,我打错了。”对方马上收了线。
  利奥快要气死了,该死的打错的电话!坏了我们利奥的好事!
  那边玛莉已经醒了,但还是睡眼朦胧地向四面瞧“我怎么睡这儿了?”
  “哦,亲爱的你醒啦?没关系你继续睡吧,这么晚了你也别回去了!就睡我的床吧!我在地上睡,行吧!”
  玛莉点点头,就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by haibara)
  
  这一夜利奥并没有睡得太好,身边有玛莉在,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呢,然而他终于熬不住困倦,在天快亮的时候进入了梦境……
  利奥感到自己置身于一片深蓝色的冰冷的空气中,透过重重迷雾,他看到前方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这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子,却好似在某个时刻某个地方见过似的。女子离他有大约五步的距离,看起来整个身体似乎是透明的,当利奥竭力想看清她的模样,朝她走近的时候,那女子竟毫不躲闪,直到利奥离她越来越近……他只看到她一双冰蓝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样定定地望着自己,那双眼睛是如此透明,就好像真的可以望透过去,而透过那双星星般的眼睛,利奥仿佛依稀地看到了世界的尽头……
  “你是谁?”利奥轻轻地问。
  “……”那女子不回答,只是望着他。
  “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的身影开始渐渐看不清楚,接着慢慢地消失在深蓝深蓝的空气中。 利奥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那个渐渐消失的影像,但是,他只感到自己的两只手在空中挥舞,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正午的阳光是如此和暖,照在利奥年轻的脸上,他皱皱眉,终于渐渐清醒。在挣开眼睛地一霎那,他仿佛看到了某个透明的影子从眼前一闪而过,揉揉眼睛,很快,他回忆起了刚才的梦境。
  那个女子究竟是谁?很明显,那绝不是玛莉,玛莉是温暖的、阳光般的,而那梦中的女子,仿佛周身浸透了冰水一般,冷冷地,没有温度。利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对了,玛莉哪里去了?” 利奥站起来,里里外外找遍了整个屋子,没有玛莉的踪影。“
  大概是又有工作所以回去了吧。”利奥找出手机,上面还记载着昨晚的两个未接电话,都是玛莉的。他直接回拨过去,对方没有回应。
  利奥决定去找找玛莉,这样才可以放心。他以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出了门。
  门外没有人,让他惊讶的是几乎整条街上的人都犹如消失了一般,及其安静。在路过飞机场的时候,那里依稀围着一些人,空气中弥漫着某种不祥的预感。
  利奥马上意识到,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他飞奔向玛莉所在的医院。这里挤满了人,几乎所有的他认识的人都在这里,个个眼里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地平线中队长死掉了。” 有人轻轻地告诉他。(某人不喜欢说“牺牲”)
  猛然间,一股说不出的痛觉袭遍了利奥的全身——“说什么???”
  
  微笑的队长、发怒的队长,给过许多个战士无限鼓励的队长,活跃于整个基地的队长……怎么会?
  这简直是噩梦一般,明明外面是往常一样和暖明媚的阳光,如今看起来却带着些惨白,利奥的头脑嗡嗡作响……
  “基本上可以说是自杀,以战争的名义,以某种方式……”
  “难道是一再地降职造成的?”
  “据说雨在前一天离开了。”
  “……”
  听了其他人的议论,再结合前一阵子的种种传闻,利奥不难想到队长的死因,但是他始终不相信这是真的。
  “利奥。”正当利奥傻站在原地,玛莉走了过来,本来就几天没休息好的她,一张脸看起来看起来更虚弱憔悴了,“队长他……什么也没有留下……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救他……谁会想到……他会用自己的身体……”玛莉再也说不下去了,低下头,两只眼睛红红的,某些晶莹的东西,在眼眶里转动。
  “哦,你不要难过,有些事,并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利奥安慰她说道:“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然而就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好好珍惜啊……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你的本本上都记载过什么,你现在能够想起来的话,都有些什么?”
  “是的,我记得一句”玛莉轻轻地说道:“一个幼稚的人愿意为了他的信仰去死,而一个成熟的人会为了他的信仰卑贱地活着!”
  “还有这句”,利奥接着说道,“人生的道路上总会受到命运的袭击,许许多多的霰弹,不知从何处飞来,击中你的心灵,造成疼痛留下伤害,而以后那受伤的地方,就会长出美丽的思想来。”
  玛莉的眼睛里再度流露出泪光:“不知道队长在那一瞬间,他的思想是什么……”
  “也许队长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坚强、成熟,有些事情,他经受不住,也解决不了……这也难怪,他毕竟太年轻,还没有我们大。”
  玛莉点点头:“这里还有一些伤员,我需要去处理一下,晚上我再去找你吧。”
  “好吧,你好好注意自己,可别太累了。”利奥刚说完,玛莉就转身朝治疗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利奥一个人来到机场,队长的飞机停落的地方(相当于车位,不知道怎么说)发现了一系列东西:(就是那些扔下的东西,不记得是什么了)。利奥的脑袋转了两下,他想明白了一件事——队长从接到任务的时候,就计划好要怎么做了,这一切果真是早有准备的。
  “之前一定受到了很大刺激”利奥想,“会是因为什么?”
  
  转眼就到了傍晚,利奥一个人在小屋待着,脑袋里全都是关于队长的事情。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是玛莉来了。她的脸色并不比白天好多少,但是精神还算不错,没有白天那么沮丧了,想必是已经接受了队长阵亡的事实。
  “你来了,坐下吧,玛莉”今天的利奥格外严肃,没有像往常那样嬉笑着称玛莉是‘亲爱的’。
  玛莉坐在床边,和利奥并排,用一双眼睛望着利奥,眼睛里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味道,猛然间,她用双手抱住了利奥,把脸贴在利奥的胸口,嘴里喃喃地说道:“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我认识的人,就这样从身边突然消失掉!利奥,我……我怕有一天也会这样失去你……”
  “怎么会?别说傻话!”利奥拍拍玛莉,继续说道:“我没有办法飞上天,没有办法像队长那样英勇地……总之,我绝不会离开你!”
  “你知道队长为什么会死?”
  “他把自己当作炸弹,冲向敌人的……”
  “不对,是因为尊严。”
  “尊严?”
  “你知道的,前一段时间有好多关于他的传言。他是受不了这种压力了。”
  “难道说……?”
  “其实大家根本没有恶意,真的,并没有恶意!”
  “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所谓‘传言’和‘绯闻’代表的就是‘这个人是风云人物’!没想到有这么严重啊。”利奥茫然,“我一点都不算了解他。”
  “我们都不了解他……”玛莉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曾经,有一次,因为一些事,队长给过我鼓励,我很感激他……但是,他并没有记得我,他没有记得他的所有朋友,他就选择了遗忘……忘掉一切,选择死亡……”
  “还记得上一次,我让你上他的飞机,你说过的话么?”
  “怎么会不记得,我想他一定也记得,他一定很介意这些评价。但我并没有恶意,真的没有……”玛莉哽咽了。
  “我知道。”利奥感到玛莉的双手更加紧紧的楼着他,“玛莉,不要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这不是我们的错。”
  “你知道雨么?”玛莉又说,“他是队长的恋人。”
  “哦,我知道。”
  “雨在前一天离开了他,或许这也是一个原因。”
  “所以队长受了打击,所以才……”
  “或许吧!”玛莉说,“我想去雨那里看看,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好的,我陪你去!”
  说着,刻不容缓般地,他们两个起身匆匆的离开了小屋,然而没有发现,这个时候,一个近乎通体透明的若隐若现的身影,正跟随随着他们。
  
  来到雨的住地,房子几乎已经空了,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正如玛莉说的那样,雨调离了这里,并且带走了所需的一切。
  “找一找,看留下了些什么。”利奥说道。
  很快,在最底层的一个抽屉里,留下了一本淡蓝色封面的厚厚的硬皮本。
  “是雨留下的日记。”玛莉翻开扉页,断定道。
  “是刻意留给队长的?”利奥猜测。
  “我也这样想,如果是我,说出分手的话又想要对方挽回,或者就会这样做。”
  “可惜队长却没有看到。”利奥感叹道,“他可真笨!竟然也不来找一找!我们要不要来打开看看?”
  “这……不好吧,这是雨的私人物品。”
  “可是,不看的话,就无法了解事情的真相。”
  犹豫了半天,他们终于达成一致,只看最后的一页。
  两个人把日记本翻开,到达最后一页,他们看到了这样几行字:
  
  “你始终不肯打开你的心,让我走进,让我了解。
  你只是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却将心门紧闭,让我难以靠近。
  我不知道我所爱的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我不知道所谓自由,是不是只属于你一个人……
  今天,我说我要走了。
  我以为你会让我留下,我以为在你的心里,还会有我的位置。
  然而你没有,你只是看着我……看着我离去。
  看来,哪怕只是一丝丝的了解,都让我赌输掉。
  那道重重的门,还是没有期待中地向我敞开。
  亲爱的,亲爱的你
  我始终仰望,看到的,只是一道紧闭的门……”(by haib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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