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原
3310
主题:
往往故事的最初的 仿佛预见了幸福
一直到全身而入 看不见了退路
爱情原来距离孤独 近得只有一步
把爱你的感触 藏心深处
往往故事的结束 需要一些些祝福
一个人回家的路 千万不许哭
爱情原来距离孤独 近得只有一步
把深爱你的感触 藏心深处
爱一错过 就天涯
再用一生 去牵挂
如果你也看见BlueStar
你也是否 同样想法
未莎记得,大二刚开学的时候,天气比现在还要可怕。气温起码有四十度,每一缕阳光仿佛都浸了砒霜,恶狠狠地一刀一刀砍下来,蝉在树叶间撕心裂肺地惨叫。据同班的小原称,当时她确确实实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烧焦了的味道。没有人性的院领导还让他们去小操场迎新,尽管头上有浓密的林荫,每个人还是淹没在汹涌的热浪中生不如死。
唯一精力旺盛的人就是小原,带领一群群新生或者大二的闲杂人员奔来跑去,来回吆喝。未莎看着都累。突然间她拉了一个人到未莎面前,嚷嚷:“莎姐,这我哥们,帮忙关照一下,我有事走开一下先。”然后拍一下那人的肩:“要听师姐的话。”撒腿跑得无影无踪。
几秒钟之后,未莎才将错愕的脸扭向这人。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内她知道他叫辉,是99级的学弟;再后来她还知道了这人是小原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不过第一眼,她只看到被汗水打湿的凌乱的黑发,和黑发下一张疲惫的,但十分清俊的脸。
“你......好。”他有些腼腆。
1999年9月9日,初次见面时,她甚至有一瞬的幻觉,以为老天埋下了天长地久的伏笔。
她拿出表格来指导他填,然后帮他查找寝室和室友名单,她不自觉地记住了他的寝室是Y1-233。而且一经记住,就再也抹不去了。
“其他手续都办好了吗?”她问。
“都办好了。”他答。
“东西都领到了吗?”
“领到了。”
“我带你去寝室。”她从抽屉里找出钥匙。
“师姐,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找得到。”他说。
“你这么多东西,怎么提得动?”她忘了自己的手臂瘦得跟麻杆似的。
“那好吧,我去推车。”
未莎在这边收拾东西。因为天热,她觉得胸闷头晕。这时,她抬头看见,辉在小操场的一角站住不动了,地下还撂着些新发的板凳水瓶。她走过去问怎么回事,辉说:“我的车不见了。”
接下来的一个钟头里,他们都在找辉的山地车。未莎的眼泪都要急出来了,班上的男生看了心疼,也过来帮着找。差不多把梅园和樱园都翻了个遍,还是不见踪影。辉不让找了,未莎却还不肯罢休,好像掉的是自己的车。
“师姐,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一辆车嘛,这么热,别找了。我们去寝室吧。”反过来,却是他安慰她。
她委委屈屈地和他上了樱园,坐在寝室里聊天。他说了好些自己和小原的童年趣事,她被逗乐了,扬起眉微微地笑。
他送她出来的时候,看到樱花大道上有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蹬了一辆山地车冲了过来。下来一看,竟是小原:“那个,辉啊,我听他们说,你的车不见了,我吓了一跳,我这不是在骑吗?开始帮你拿了会儿钥匙,就以为是自己的车了。忙昏了忙昏了。”
剩下这两个人哭笑不得,那辆车后面,还绑着辉刚领到的被褥。
“辉啊,你有个手机多好,发现单车不见了就打电话告诉我一声,省多少事啊!”小原竟然还来怪他。
“就算我有你又没有,我打给谁啊!”辉叹口气。
“哦,对啊。忙昏了忙昏了。”
在大学的英语词汇里,总有一两个单词我们印象特别深的。比如,小原记得特别清楚的是homosexuality,这是中日本漫画的毒;而未莎记得最清楚的,是acquaintance,因为她和辉,很遗憾地止于acquaintance的关系。
在教室,食堂,超市,操场,校园的某条路,有时候会遇上辉,两个人也只是打个招呼点点头而已。未莎有时候甚至会羡慕隔壁的小原,因为辉会隔三差五地叫小原出去打篮球。
有时候见了一次面,要隔差不多两个星期才能见第二次。让她觉得,青春,根本就是太漫长的过程。
新生入校,社团自然要开始疯狂招纳新的打杂人员。小原在记者团里,好歹也升成了一个管事的。从前拉不到稿子的时候就求未莎赏一篇,才女的文章总能让整版报纸为之一亮。这次小原又拉未莎去招新,说是摆个美女吸引吸引眼球。摆摊设点的事情未莎不屑去做,不过小原说是在樱顶摆摊......
那天果然见到辉了,他凑上来看报纸然后问未莎:“你也是记者团的吗?”小原接过话茬子说好好奋斗吧小同志,记者团的大门向每一位有志青年敞开,这是我们团最丑的女生。辉却笑着说:“我怎么觉得人家毁了容也比你强啊?”
那天的招新活动就以小原的椅子肢解、辉血溅樱顶告终。
招新考试那天,未莎又被拉去当考官。记者团的考试有笔试又有面试,都在当晚完成。而坐在未莎面前面试的第一个考生,竟然是辉。她有些慌乱,不知道是自己去考辉呢,还是辉来考验自己。
她拿出已经准备好的题目,一道一道地问。本来就是些枯燥的问题,比如谈谈你最喜欢的几份报纸的风格异同啊等等,辉简单几句话搞定,看来也不想作太长的回答。最后未莎说:“OK,就这些了。”
“就这些啊?”他口气中有点不屑,“没有了吗?”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吗?”
“真的没有了。”
“哦,知道了。辛苦了,我走先了。”他拎起书包就走掉了,好像上完了一节沉闷的政治课。另一个新生坐下来,热情地开始做自我介绍。
剩下她的心凉在那儿。可笑啊,不到三分钟之前,她还以为有什么故事要开始了呢。
桂树的甜香,在未莎的鼻息中,竟然也有了凄清的感觉。
辉的考试作文写得光辉灿烂,记者团的团长,97级的克罗蒂娅捧着试卷激动得老泪纵横,感叹着记者团有救了,拉着小原说上次没能把未莎拉入伙这次怎么着也不能漏了辉。小原笑着说那是那是,多亏我栽培得好。
那孩子迅速地成长为全院的风云人物。院刊的每个版上都有他的大作,校报简直要开他的专栏了;学生会里出现了第一个一年级的副部;班上的柿崎愤愤不平地说自己快两年了还在院篮球队坐冷板凳,这个小师弟竟然刚进校就混到校队去了;更可怕的是,此人还有小提琴八级的证书。
许多人悲愤地提着板砖和臭鸡蛋无处可砸,只好仰天长啸上帝啊你是造人哪还是编少女漫画。
前任院学生会长罗伊已经保研,闲来无事老往学妹们寝室里钻。他常以深情款款的眼神注视未莎说:“本来以为98级出了一个未莎已经到了极致,谁知99级又来了这么一个妖怪!!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我和他,根本不是什么前浪后浪。我们只是acquaintance。未莎想。
尽管每次都是一个淡淡的点头,未莎却像寂寞的鲁滨逊,把每一次见面都刻在自己的心里。10月,10次;11月,8次;12月,5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
就像小的时候,刚到初夏,就特别想穿裙子,于是开始数街上穿裙子的女子,一天天坚持下来,熬到自己穿上裙子的那一天。
等待自己特别想要的东西,总是这般孤独而固执的心情吧。
越来越少的见面,却换来越来越固执的坚持。数字为证。
12月的第六次见面,是在教四的门口。未莎老远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啊,新买的手机!!!!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还有谁。一回头,小原拉着辉在哇哇叫。她精神一振,走过去打招呼,又佯装惊奇地说:“买手机了啊?”
“她那个嗓门,方圆200公里的人都听到了。”辉摇头。
“诺基亚3310?丑死了!怎么买这款啊?”小原把手机丢还给辉。
未莎接过来看,蓝黑色的外壳,笨笨的形状,的确好看不到哪儿去,厚厚的一坨拿在手里,却有塌实的感觉。她不由说了违心的话:“谁说不好看了,我觉得挺好的。”
辉得意地朝小原笑:“你看,总有识货的!你真是没品味,还是莎姐了解我。”
未莎心里,嚓地一声,点燃了小小的惊喜。那一天都阳光明媚起来。
诺基亚3310,她在心里又重重地刻上了一笔。
当今的大学校园,的确人渣居多,但是还是有一批人中龙凤。未莎是精英集团中当之无愧的一员。作为全院最美丽最有才华最有气质的女生,未莎常被初次见到她的人冠以“传说中”的定语。据小原统计,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院里就有将近一半的男生追求过未莎,外院外校的更是人山人海。据说老罗伊还在半夜咬着床单哭过,悔不该当初猴急花了眼先挑了克罗蒂娅,痛失追求小学妹院花的机会。不过这成千上万的男生都碰上了一个最难缠的角,未莎,是倔得像头牛一样的主子,并且是世上仅存的几个相信一见钟情的活人。她的浅笑之下埋着冰山,任凭你火山爆发也无法感化。有几个追得万念俱灰的,只得转头去追未莎同寝室的小珊米和金扬,倒也成就了两段姻缘。这个是题外话,且听下回分解。
有个叫林介生的男生,是追求大军中的普通一兵,某天晚上打电话来想请未莎去喝茶,可惜用的是手机,上的又是联通的号,信号差得可以,这个倒霉蛋只好拼命向未莎说对不起,我在用手机打。未莎突然眼睛一亮:“你的手机是什么牌子的?”
林介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我的手机是诺基亚3310的。”
3310,这几个字好像千斤巨石一样重重地打在未莎的胸口。鬼使神差,她竟然答应了他的邀请。
茶馆里,打扮一新的林介生向未莎表白,女孩摇头微笑,微笑里藏着致命的毒药。拒绝,让男孩的心迅速死去。他还想问问自己的死因:“未莎,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女孩仍是微笑,不过这次,没有摇头。
公众人物就是公众人物,未莎心有所属的消息刹时间传遍了全院乃至全校。这一噩耗打击了相当一部分人,不过真的勇士是吓不倒的,所以小原每晚还是要收集全寝室的洗脚水给蹲在楼下唱情歌的人淋浴。
未莎还是喜欢在心里玩着她的结绳记事。她甚至记得每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的衣服。他喜欢穿格子衫,未莎会对走过的所有穿格子衫的男生多看上一眼,惟恐是他,给疏漏了过去。
而且她多了一个爱好,诺基亚3310的广告格外能吸引她的眼球。街上巨大的广告牌,杂志花花绿绿的封底,电视里闪动的画面。
一个长发美女手握手机,夸张地抿嘴微笑,一旁是广告词:“短信息聊天,动手不动口。”
她统计着每天看到3310的次数,像个孩子般地满足而快乐。
后来的一个学期,未莎从院办的课表上看到,99级的某门课设在梅园的教一上课,早上一二节的课。她便每天早起,在教一门口的小树林里读外语。不过辉每次都要迟到。于是,每周三的早上八点十分,辉总可以在梅园小树林里,“偶遇”未莎。
这每周才有一次的盛会,总是未莎最美丽,也最幸福的时刻。为了这样的时刻,每个星期长得都像一生。
生生世世过去了,他们还是acquaintance。
一年的时光。
再次迎新,已经是辉他们去打点了。小原拍着他的头感慨:“革命的红旗代代传,小子,你该出去吃吃苦了。”
学校里紫薇正盛,让人想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诗句。迎新的每一天,都有传闻,大二的樱园自然消息最灵通,大三的梅园也广有耳目。院里新生中的“四大美女”迅速评出,又新来了什么牛人,传得满城风风雨雨。新升了官的社团领导们摩拳擦掌,物色人选的魔爪伸向新一代中间去。
当了研究生的老罗伊仍跑去视察,回来感叹:“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真是一届比一届风骚!”
此时的辉,已经接了克大姐的班,成了记者团的一把手,校篮球队也要在这学期踏上全国征战之旅了。小原气不过,不肯做辉的部下,一口气也辞掉了记者团的小官。
梅 园的主旋律,已然变成英语六级和计算机二级,以及不远的实习。
江山变了。
实习之前,班里的人开始成群结队地选购手机。小原没钱,挑了一款T189,对着8210望洋兴叹。未莎一个人揣着专项奖学金,跑去买了一款诺基亚3310。回来以后,几乎遭到所有女生的批判。
“天哪!你怎么买了一个这么丑的手机回来!!!”
“女生怎么能用这样的手机???这是给卖菜的老男人用的!!!”
“黑糊糊一坨,像块铁一样。”
“赶快去换个面板,可能还可以补救一下!”
这个倔强的女生,说什么都不肯换面板。握在手里,就像握住了情人的手,心里暗自欢喜。
小原有气无力地叹:“有那么多钱还到处乱砸,我要是你,就买个8210!真想不通,你的喜好怎么和辉那个家伙一样。”
心里的欢喜仿佛突然间被窥破了,未莎赶紧扭过头去,脸上一阵红。
小原那白痴却不依不挠:“哎,你脸红什么啊?”
未莎和小原一道,去了上海。因为自己的单位和小原实习的单位太远,她只好一个人住。每天为了下水道堵塞、垃圾乱堆之类的鸡零狗碎奔走忙碌,争取在申城最驰名的破晚报上每天刊出一块豆腐干,心力交瘁。小原比她更忙,窝在浦东的一家电视台里制作更加鸡零狗碎的节目,一个多月,也没时间和她碰一次头。
在睡不着的暗夜里,她会打开3310,让浅绿的屏幕灯照在自己脸上。
尽管如此,她仍旧感受得到,遥远的距离带来的寒冷。
太遥远的距离,让等待都丧失了意义。
辗转反侧,发现陪伴在身边的,只有这只3310。
这寂寥的青春。
倒霉的小原,累得半死不说,还要抽时间复习计算机。她的上机考试果然没过,五月的时候,只得请了假,打点包裹买了张硬座票回去补考。
回来的时候,这个哭穷哭得最凶的人,竟然请未莎出来吃哈根达斯,说是终于在考场上出了这一口恶气。“此次征战,不成功,便成仁。”她恶狠狠地说。
未莎却笑:“知道哈根达斯的广告词否?”
“关心那个干吗。”
“爱我就请我吃哈根达斯哟。”
“啊————怎么会这样?”小原不由得捶了一下自己的头,“还是你有文化。不过,倒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
“这次回去,看到辉竟然有女朋友了!!!小子蛮有手段的,竟然把00级最漂亮的妹妹泡到手了!!打电话也不告诉我一声。”
时间停滞。
未莎觉得有一颗子弹破空而来,洞穿了她的心脏。
然而前一刻她还在等待着,还在玩着自己乐此不疲的游戏。她觉得靠窗坐的那个男生的发型和他有点像......
到底在等待什么呢?她等待的,始终不曾知她心意。长久的等待,到头来不过是枉自浪费青春。她看着小原的嘴在奇怪地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在这一刻,她才初有感悟,所谓世上的悲,欢,离,合。
又一个秋天,校园里所有的枫树层林尽染,高高低低一片深深浅浅的艳红;高大的银杏吹落金黄满径。桂树残香浮动,所有花朵谢幕,这最后的秋天,抹上了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油画一样的背景中,未莎再次看到了辉。不过她忘了这是第几次 ,从前的爱好,不知不觉间已经慢慢退化。她看到辉骑着一辆山地车,大笑着从樱园的陡坡上冲下来。那辆车已经不是当年被小原错骑的车了。那辆车的后座上,搭着一个长发飘飘的的玲珑的女孩,跟着大笑。直耸入天的梧桐怜惜地俯下身来,在他们头顶上弯成斑斓夺目的穹隆。他们的笑声,激起身后一路缤纷的落叶纷飞。
“叫林明梅的女孩,长得特别可爱,整天笑眯眯地,唱歌好听得没话说。”她想起小原的话。
他们没有看到她,只是从她身边掠过。未莎成了全世界唯一一个多余的角色,只能退到一边,做可笑而孤单的旁观者。她目送那个水果一样新鲜的少女远去,觉得那么的不真实。我们的年华,只剩得一掊灰烬了。
她忽然听到铃声,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几个字:“生日快乐。”
时至如今,商品更新换代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手机就是典型。小原的爱好就在不断地变化,她的T189早就捐献给了老妈,换成了西门子2118。她说起当初的挚爱8210时前面总要加上“呸呸呸”三个字。不久看到F4打了2118的广告,又成天惨叫着要去换新手机。T191早已过时,T190和C289样子俗得可以,5210太粗,三星又是给白领小资用的,看到8310的价钱以后变得知趣了一些,至于NEC、松下、索尼之流,是爱国的小原所不齿的(不过她还不是照样看日本漫画)。
有一天她突然嚷嚷:“那款新出来的阿尔卡特OT512不错啊!铃声像八音盒的音乐一样。明梅小妹就有一只,又不是特别贵。我准备攒钱了。”
未莎从此多长了个心眼。她开始留意阿尔卡特,留意OT512。她到店里去看真品,小小巧巧地捧在手里,叮叮咚咚的声音,像金色的小精灵。
低头看自己包里的3310,黑黑的粗粗的,实在不像女生用的手机啊。
未莎到柜台里去找自己的那款,发现早就换了模样:浅绿、米色的外壳,波浪型的按键,可爱多了。售货小姐微笑地介绍说,这是新上市的3315,而那款黑黑粗粗的3310,在市面上已经渐渐看不到了。
手机这个东东,又不是钻石,有谁像她这样,还想用到海枯石烂呢?
未莎拍拍自己的包,觉得安稳。那里面,睡着她的地久天长。
让我们用蒙太奇的手法,略去那些悲惨的大四生活不看,直接剪辑到他们云淡风轻的明天。在大学最后的日子里,已经沦为老一辈的未莎和小原他们的前途已尘埃落定,圆明园一样的梅园宿舍楼里,能砸的都砸了不能砸的也烧了。天气越来越炎热,越来越接近故事开始时的那个夏天。
辉刚刚结束实习,闲着没事,便以记者团当家的身份来邀请98的老职工们K歌,为他们饯行。未莎一直是记者团的场外指导,也被拉了过去。推掉保研名额的她已经领到复旦研究生院的录取通知书,这一阵子以来,一直饭局不断。
话筒几乎一直被小原霸着,有几个不甘寂寞的壮着胆子上去抢过几次。其他的人,只好在下面拼酒聊天。未莎蜷在沙发的一角,微醉地笑看小原和别人打打闹闹。这时候,辉过来敬酒,步子甚至有些踉跄。
一刹那,未莎的手机感应似的振动起来,她掏出来看,是一条短信。
辉有点吃惊:“3310?你还在用这款手机吗?”
未莎轻轻一笑:“我的品位独特啊。你以前用的,也是这一款吧。”不用说,她就知道,3310和他的那辆山地车一样,都是以前的事了。
“啊,你还记得啊。其实,”辉犹豫了一下,“其实,我并不喜欢这款手机。但是......”
“但是,我觉得那个打广告的女生有点像你。”
借着酒劲,他终于把两年前的话说出了口。
未莎错愕地看着他,一时间思维有点混乱。半晌,她不由得笑出声来:“开玩笑,哪里像了!!!”
“真的有一点,眉毛和眼睛这儿,你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弯弯的!”辉着了急,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
未莎看着他的脸,前所未有地愉快。她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等到今天,等到最后一刻,她终于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个谜底。
未莎突然觉得,自己原先以为荒废了的青春,霎时又有了光彩。所幸在放手之时,蓦然看到整个故事的起承转合。就这么一句话,却也值得她合十感恩。他和她本来就不是熟悉的朋友,太多的事情,谁又知道?这样的话,也算是个美好的结局吧。
这时候她依稀听到丁冬的声音,接着辉在她面前掏出手机,向她扮了个道歉的鬼脸。她看到,是那只金色的阿尔卡特。辉转身走开,未莎听得到他低低地说:“明梅?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在请98记者团的K歌......”
身旁的女生喝酒太多,未莎起身扶她回去休息。她窃喜着,找到这样的借口,好象一切注定又正逢其时,踩着谁设计好的台步,朗然谢幕。
男孩回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未莎了。他拎着手机,怅惘地凝视着她刚才坐过的位置。那个问题,终究是不得其解了,在心里拧成一个死结,耿耿于怀,郁郁终身。那个问题,他也曾请教过小原的,只是这个粗枝大叶的女孩忘了打听:
“未莎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
一曲终了的间歇,坐在台上的小原看到了未莎起身离去。她怔怔地想着,不久以后未莎将这样离开,去向上海,而她因为另一个保研的名额留了下来。原以为她会留下来的,小原在命运阴差阳错中,渐渐有点恍惚。不敢回首,也不敢想像明天,没有她的武汉是一座空城。
辉当年的问题,她其实知道答案,但是没有说。还有很多话,她犹疑着,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哈根达斯的广告词是什么,她也知道那个秋日的“生日快乐”只是徒劳。
那是她的欢腾岁月中,最不敢面对的惨淡心事。
对不起,未莎。
然而乐声又起,众人声声在催,小原摸起话筒,笑着唱了下去:
“也许放弃 才能靠近你
不再想你 你才能把我记起
时间累积 这盛夏的果实
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
她低下头,摊开手掌,那是一款崭新的,早已在潮流之外的,蓝黑色3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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