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antroseer
  
Fly Again


  玛丽·克里斯托,上尉,战略装甲空军飞行中队长,南十字军最有技术的飞行员。独立, 骄傲,对纪律有强烈的信念。
  

  
  我躺在病床上,无聊地拨弄着手指。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空空的桌子上一只喝水的杯子。医生每天会来几分钟,护士一天三次给我测体温量血压。之前几天,我还从头到脚被检查了一次,折腾得真够呛。可以选择的话,我宁可去野战训练,或者夜间巡逻。要是让人知道南十字军最骁勇善战的玛丽·克里斯托被金属手臂捆成五花大绑,才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检查数据应该一切正常,否则我会知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从机器人统治者的飞船里被救出来后,我的身体机能就降低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眩晕,无力,还流鼻血——从小我的身体就比一般的孩子好的多,生病两个字不在我的字典里,就是不小心受了什么伤,也用不着兴师动众地上医院,清理下伤口,它恢复得快得很。这次却不一样了。我请了几天假,却一天比一天更疲惫不堪,直到有一次肖恩来看我,无论怎么按门铃,我都没有听到。
  正想到他,他就来了,还是嬉皮笑脸地把一支花递到我鼻子下:“送给我漂亮的女孩。”
  戴纳站在门口。“嘿,玛丽。”她轻轻地打了个招呼。
  “这可不是你,戴纳。说大声些,我才听得到!”我打趣地说,“你该抢在肖恩前和我说‘早安’。”
  她笑了下,进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得出来,她情绪还是不太好。我知道,佐尔的离开对她打击很重。而我偏偏又在这时候自顾不暇,虽然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至少,有人陪她会比较好。
  “戴纳,你很久没来看我了。”我说。
  肖恩插了一句:“难道我不是每天都来?”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我威胁性地扬扬拳头,他也没意思意思躲开。算了,我放下手,反正我也没力气揍他一拳,只是瞪了一眼,让他闭嘴。
  有点冷场。戴纳起了个话头:“检查报告怎么样?”
  “应该没事。”我耸了耸肩,“我告诉他们别瞒着我什么。如果有问题,总得让我自己心里有个底。”
  护士意外地在门口出现。“玛丽·克里斯托上尉,”她宣读诊疗单,“静脉注射。”
  “我?”很意外,除了刚被送进来时输过一些氧气,我没吃过一粒药,突然要用这么古老的静脉注射,我实在很想嘲笑下自己没落到如此。
  医院的规矩,访客得走。肖恩和戴纳站了起来。我说:“多来看看我,戴纳!还有,把你的大嘴部下带回去。”肖恩刚张开的嘴只好又闭上了。
  “会的,玛丽。”戴纳笑着说到,不知道她答应的是前一个,还是她手里正揪着肖恩出去呢?没关系,她还是笑起来漂亮多了。
  护士解释医生给我开了些营养素。我不觉得我需要这些,但还是乖乖让人摆布吧。谁让我现在差不多就是一个木偶了。
  

  
  营养素似乎真有效。这两天我精神好了很多。
  我还在摆弄手指,谁能想到这是我唯一能消磨时间的玩意。真不明白,为什么书本和音乐都不能出现在我的房里?医生给的解释是我不能受刺激,任何刺激都不可以——但我已经好多了啊!等下我要再要求下,不然就叫肖恩偷偷捎带一些来。乖宝宝真是腻人,我已经当够了!
  早过了探视时间,肖恩却没有出现。怎么回事?如果是有事,他也会打个电话来。
  我问护士肖恩有没有口信,她的嘴比蚌壳还紧。闷死人了!
  肖恩,你快给我滚出来!
  

  
  睡梦里,我一个激灵醒过来。一种本能的战士的直觉。一个身影站在我的床前。我正要叫出声,嘴被捂上了。
  “嘘,我漂亮的女孩。”
  是肖恩。我放下心来。
  他放开我。我压低声音问他怎么这两天都没过来。
  “玛丽,”他很无辜地看着我,“她们说你不能见任何人!”
  “怎么可能!”这个花花公子难道本性不改?
  “不,不,你别乱想!”我的眼睛一定在冒火,肖恩摇着手让我镇定下来,“说真的,我和戴纳来过好几趟,他们都不让我们见你。戴纳可以作证!”
  好吧,我相信他。
  其实我没有怀疑他,只是生气而已。
  “那你怎么进来的?”
  肖恩神秘地指着窗:“戴纳是个好老师。”
  对,戴纳。我也笑了。
  

  
  身体情况时好时差。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出院了,却还不得不住在这个糟糕的乏味的房间里。
  一觉睡醒,想起昨晚肖恩没有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看到手腕上多了个细细的伤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划到的——我发誓昨晚睡着之前都没有。
  今天精神不错。我走到窗前,碧空如洗,阳光像金子那么灿烂。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想出去走走。
  和医生蘑菇了很久,直到我说一定要出院,那老头才答应让我到外面透口气。但是仅限于楼下的小花园。变成犯人了,我嘀咕到。
  外面的确比屋子里舒服多了,如果没有身后那两个强壮的女护士跟着,会更好些。说真的,我觉得她们更适合参军,而不是穿护士袍。
  我坐在草地上。看到了诺娃·萨托里。虽然还是不太喜欢她,但终究还是老朋友了,而且是好久不见。
  诺娃走过来,向我身后看了一眼。我回头,看见护士们放下半举起的手,虽然只是那么一个动作,身为军人的我,还是敏感地觉察出她们是准备敬礼,却被诺娃制止了。
  “玛丽,你气色不错!”诺娃问候我,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我巴不得今天就能出院!”我说,“我想着我的变形战斗机呢!”
  “不用心急。”诺娃急着打断我的话,“你先安心住在这里。”
  “嘿,诺娃,没人喜欢住在这里!”我也打断她的,“我也还有自己的事呢!”
  “别担心,中队的事,会有人替你处理的。”诺娃含含糊糊地说还有事,不能耽搁了,也劝我别在外面坐太久,清晨的空气还是有些凉。
  看着她走,我疑窦众生。
  

  
  肖恩晚上又爬窗进来。我没睡着,在等他。
  没得我问他昨晚怎么失约,他却先急急忙忙问我身体怎么样。他昨天来,我竟然不在房里!
  我立刻相信了他。
  昨晚睡得比平时沉太多。即使肖恩没来,我也会在这个时间醒过来才是,这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了。
  “我看到诺娃了。”我告诉他,“她有些奇怪。”
  “诺娃?”肖恩搔搔头,“她好像又在替那些头头做什么事。最近军队里又在搞什么动作,每天查勤什么的严格的很。”
  我有些担心:“那么你来这里……”
  “没关系,有戴纳帮我。”
  我还是不希望他太冒险。他以前受的处分很严重,如果再有一次,他的军事生涯就完了。
  “我不在乎。”他回答我,“我只想你快点好起来,女孩。”
  

  
  我离开岗位太久了,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杰夫·唐尼·兰顿中尉接替了我战略装甲空军飞行中队长的位置。
  身体情况并不乐观。现在坏的时候要比好的多。也许,即使等到我出院,我也不能在回到战斗机的机舱里了。骄傲的玛丽,看到了这一天,她还能做什么呢?
  我伏在肖恩怀里,沮丧,伤心。
  “亲爱的,你可以做菲利普太太。”他摸着我的头发,“玛丽·菲利普,这名字不难听,是吗?”
  他在说什么?我吃惊地张大嘴,呆呆盯着他。
  “把嘴闭上,女孩,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他一点也不够绅士,也没有一贯的浪漫花哨的手段。但是我在他眼里看到真诚的光芒。
  我突然笑了。我也觉得这个名字不难听。
  可是,“肖恩,谢谢你,但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每天无所事事呆在家里,那就不是我了,对吗?”
  “我明白,”他抱着我,“我只是想你明白,无论你在外面做什么,如果觉得累了,想休息了,你可以用这个头衔回来索取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我能给你……”
  他真会甜言蜜语。
  我的心里从来没有那么安宁过。
  

  
  戴纳偷偷来过几次。她有心事,我看出来了。有时她似乎想和我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住在这里,其他没学会,耐心倒是学了不少,她不说,我也不追问。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最近医生开给我越来越多的针剂,身上莫名其妙的伤口也多了不少。我没和肖恩说,反正它们好的很快。我心里慢慢积聚起一些奇怪的想法,但没有任何途径来验证,只好任它们盘旋在脑子里,愈来愈多。总有一天,水落石出——直觉。
  

  
  晴天霹雳。
  肖恩一进来就紧紧抱着我,戴纳则像是另外一个人,严肃沉重。我硬推开肖恩,说我呼吸困难了。他松开一些,却还是搂着我,怕我跑掉一样。怪人。
  戴纳上前拉起我的手腕。肖恩想阻止她,我拦住了。
  答案要出来了。
  戴纳看到了那些奇怪的伤口。很多已经愈合成浅色的一条线,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她垂下眼睑,我告诉她,我准备好了。
  “你是复制人,或者说,你有一部分复制人的基因。”她困难地说。
  一个雷炸开来。
  肖恩支撑着我。他担忧地拍着我的脸颊。“戴纳!”他的声音里有强烈的责备。
  “我没事。”我让他放心,然后叫戴纳看着我,“告诉我全部,不要瞒着我。我的朋友。”
  戴纳说的很乱,我却听明白了。
  他们也觉得我的病情古怪,所以进入医疗系统搜查病历记录,却发现没有记录。他们的队友,路易·尼克斯,一个电脑天才,帮他们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才看到玛丽 ·克里斯托的档案已经转到全球宪兵的机密部门了。在我刚入院的那次全身检查中,发现了我有复制人的基因——从入军校起,所有例行检查都没有发现这个秘密,是因为同时存在的地球人基因十分强大,掩盖了复制人的那部分。
  我是自然出生的。有新底特律市立医院的出生证明。我的父母也记录良好,从来没有警察上门。我的家庭和一般的人没什么两样,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中会有复制人。
  当我年幼的时候,复制人做了不少事,经常有爆炸和抢劫发生,还有屠杀。我恨他们,因为复制人骚扰得城里不安全,父亲决定带着我们搬到了偏僻的乡村。要离开最好的朋友,离开喜欢的游乐场,车开的时候,我哭着说复制人都是坏蛋,母亲抱着我,一脸忧愁,父亲轻轻安慰我,告诉我,其实他们也是“人”,有和我们一样的外表,其中有些人还有和我们一样的心……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的父母不向其他孩子的父母那样告诉自己的孩子,复制人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从不在家里谈论复制人又做了什么;新闻报道有复制人的消息,他们会赶快关掉电视。
  乡下的条件不好,母亲病了,她不愿进医院,也是虚弱,最后在父亲的怀里微笑着闭上眼睛。父亲走后,我回到城里,报名考入了南十字军军事学院。我有与生俱来的作战天赋,体力也胜人一筹,一帆风顺地成为南十字军的飞行英雄。
  原来一切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戴纳说我病情的反复是因为生命之花的孢子在不断传播,和因维德复制人的基因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她也不明白,研究报告是这么说的。
  “军政府肯定不会放你出去的。”戴纳这么说。
  我明白,但我不会呆在这里一辈子。战士不能被囚禁在牢笼里!
  “也许,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戴纳说,“我们要去找远征军。那里有朗博士,他对生命之花最了解,或许能帮到你。肖恩为了你,原本不想和我们一起走,现在,你们做个选择吧!”
  远征军,泰洛。
  “玛丽,”肖恩握着我的手,“这是很艰苦的旅程,而且,你的身份势必会引起另一种……”
  我明白,我拍拍肖恩的手,但我是玛丽·克里斯托啊。
  “我和你们一起去。肖恩?”
  “我和你一起去,菲利普太太。”他笑得迷人。
  

  
  我坐在飞船里,不是自己驾驶战机的感觉很新鲜。我看到路易——帮助我从医院里逃出来的那个天才,他的电脑技术功不可没。东方渐渐亮起,医院里可能正乱成一锅粥,忙着找人,可我们却要起飞了。
  我笑着把头靠在肖恩肩上。
  一个深蓝色的盒子递到我面前。
  “不要激动,只是一个小礼物。”肖恩和我说。
  我瞪了他一眼。打开盒子,里面的光芒让我眼眶湿润了。
  “是你一直要求的。”他对我眨眨眼睛。
  “允许出发,祝你们与远征军顺利会师,早日平安归来!”沃尔夫上校给出了指令。
  飞船顺利冲出了大气层。
  当年,我的父母带我避开了复制人和地球人的惨烈斗争,他们把他们希望的平安留给了我;现在,我必须面对新的挑战,作为战士,踏上新的旅程,赢得另一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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