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rewd
两个佐尔 缅怀
紫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从容淡定的笑容,明亮犹如云开月现,“再见,黛娜。”他说。
于是记忆就凝固在这一瞬间。
我对佐尔的怀念最初是出于悔恨,他死前数日的古怪举动和言行,例如出卖缪西卡,这也导致他被安吉尔一拳重重打在脸上(只是佐尔从不还手,这一点也是日后缅怀重点)。当时,在我看来,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找到SDF-1遗骸中那些生命之花,再次去机器人统治者的母舰时有讨价还价的筹码。所以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尽管我很喜欢他的英俊外貌,而且他穿泰洛人的衣服非常帅——特别是最近在漫展上看到的那张画像,显然绘画技术在20年来的进步使佐尔的容貌和体形都有了质的突飞猛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泰洛服过于紧身,加之那金光闪闪的腰带,总让我想到蝙蝠侠)——可我没怎么关注这部动画。直到最后一集。
当黛娜在荒凉的地球上凝视着即将爆炸的泰洛母舰,当她喃喃自语:“佐尔,还会别的办法的。”当飞船最终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猛烈的爆炸将无数生命之花化为风中之沙在地球上蔓延时,我的心情和黛娜是一样的。错过了很多本不应该错过的东西,正如错怪某些不应该错怪的人。然而该死的电视档期如同时间一般一去不复返,以后若干年一直毫无太空堡垒的音讯,我的心于是被后悔吞噬,成了“失去才知道珍惜”的最好体现:“如果我早点知道就好了”;“如果我当初看得更仔细些就好了”……
不过现在想想,死亡对佐尔来说也并无太多壮烈牺牲的意味,只是觉得一切早该结束了。在遥远过去原佐尔没能完成的结局,经过漫长的时间经由佐尔实现。灭亡的命运早已在过去种下。现在的毁灭虽然沉重而悲哀,但如罗德岛战记中所说,当神降临到凡人身体时,人的肉体往往会因为无法承受神灵过于庞大的灵魂而被撕裂。对佐尔大抵也是如此,但当他要承担超出自己生活的记忆的时候,这也只是无可奈何和必然的结局。
关于佐尔·戴瑞达,也就是原佐尔,堡垒三部曲中几乎没有提及。第二次宇宙大战晚期,佐尔和南十字军第15小队在SDF-1的主反射炉的残骸里看到面对盛开的生命之花时,克隆体提到过他曾经在遥远的过去死过一次,当他再次醒来时看到一股液体沿着管道注入体内,使他“似乎活着,但好像又死了”。在前传里,这位贯串堡垒三步曲的线索人物,泰罗人的杰出科学家佐尔·戴瑞达在一次类似于地球历史上大航海时代的星际探险中来到因维人的星球*(Optera)生命之花,并在因维女王瑞金斯(Regis)的帮助下了解了它的奇特性质。他把一些生命之花的植株带回了泰洛。原佐尔的发现提供了一种近乎无限的能源供应,它清洁,高效,同时又很轻便,这个发现极大的改变了泰洛文化。
后来,从生命之花种子中提取的Zylonase酶被大量的用以制造天顶星人,机器人长老更进一步的使用这些天顶星人来推翻泰洛共和国。原佐尔开始发现他陷入了泥沼之中。他认为自己的发明直接间接的带来了太多的战争,直接的有和因维人的战争,间接的但是更严重的是在两派天顶星人之间的战争,一方忠于机器人统治者,另一方则受到了西瓦星球上原泰洛殖民者后裔的感染。佐尔一直为自己的发明感到自责,然而,很快他就从个人的负疚感中解脱了出来。当初他在将发现提交给机器人统治者时,曾保留了两样东西作为他的王牌,第一张是他正在发展的生命之花的授粉兽Cha-Cha,佐尔在地球历20世纪早期重新开始了这方面的工作,并在他死前不久得以完成;另一个就是原始的未改性的植株。尽管一开始他只是为了个人的经济利益而隐瞒了这些发现,但是现在他却暗自庆幸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一决定在他得知天顶星人在机器人长老的命令下在奥普特拉全境喷洒了落叶剂,导致因维人对帝国展开复仇行动之后变得的更加坚决。
在接到去其他帝国殖民星球播种生命之花的命令之后(生命之花在泰洛星上由于瓦利瓦恒星光谱中的紫外线部分过强而生长不良),佐尔服从了,但他使用的是他发现的不育变种。这种生命之花无论授粉与否都可以长出种子,而且尽管这些新的种子无法发育成孢子发生器繁衍后代,却依然可以提供能量。佐尔还进一步改造这种无孢子变种,使它们只能接受一种新的信息素的刺激,所以无论是因维人也好,还是他的新授粉生物Cha-Cha,都无法给这种生命之花授粉。佐尔最后交给机器人统治者,并在整个帝国内部被广泛培育的就是这一类生命之花。
尽管真正有繁殖力的种子从未被送回,或者说从没有离开过佐尔之手。但是那些较少繁殖力的种子在几个世纪中一直是帝国主要的能量来源。佐尔也凭借他可以使生命之花在外星球的“恶劣”条件下繁殖这一独特的“秘诀”同机器人统治者讨价还价。机器人长老并没有意识到佐尔的阳奉阴违,错误的把生命之花不育的原因归于水土不服,佐尔为了自己的利益也有意识的助长了他们的错觉。同时,佐尔的决定也影响到了因维人,尽管他们不能给这些生命之花的变种授粉,但是如果他们占领了种有生命之花的星球,他们至少可以在许多年里从那些植物中取得必要的食物和能量。
佐尔比任何人都要深入的研究生命之花,生命之花已经融入他的生命成了他的一部分,而他同时也是这个秘密的一部分。当瓦利瓦恒星的紫外光像过去一样照耀着泰洛,当漆黑的天幕中群星永恒冷漠的闪耀,当SDF-1在诸多行星间穿行播种生命之花,孤独和忧虑始终笼罩佐尔,负罪感像身后的阴影一样挥之不去。生命总有终结的时候,然而科技成果不应当随着他的结束而消失,佐尔最终决定将最后一批真正有繁殖能力的生命之花装载到太空堡垒的反射引擎中,他曾经驾驶着这艘飞船执行播种生命之花的使命。他把堡垒射向太空,希望把它送到地球上去。从前,通过对海顿四号星球上的纪录研究,佐尔相信地球是他们种族起源的星球,拥有比泰洛更加先进的文明。佐尔认为那里的居民应该会比他的同胞更好地利用他的发现。
然而,历史表明,他不幸的搞错了。
接下去的一场血战, 闻风而来的因维人为抢夺SDF-1与机器人长老派来阻止佐尔的天顶星人发生激战,佐尔不幸身亡。他死后,没有人知道怎么制造史前能量,机器人统治者的库存所剩无几,一旦告罄,他们就会因为没有能量和被因维人复仇追杀而衰落。只有两种方法可以挽救他们:一是指派天顶星人把SDF-1弄回来,佐尔把核心技术——史前能量矩阵放在里面;二是克隆一个佐尔,弄回它的记忆。就是我们在第二集看到的佐尔 普莱姆。但这个佐尔没有记忆。穷途末路的机器人统治者在确证了原佐尔将最后一批有繁殖力的生命之花装在太空堡垒上送到了外星世界去后,急忙部署天顶星人舰队进行搜索。在天顶星人失败之后,机器人统治者放弃了他们日益衰落的帝国,踏上了寻找地球的征途,目的就是那批佐尔的宝藏。
于是克隆体佐尔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相比原佐尔的辉煌成就,深邃记忆和无尽孤独,佐尔 普莱姆的命运充满阴谋,冲突与戏剧性。堡垒故事中没有提到很多佐尔到地球之前的经历,不过,既然机器人统治者费劲心机才能得到一个克隆体,说明这项科技并不完善。对于任何新的制造技术来说,其初期的产量都是很有限的,成功率大约只有1%或者还不到,所以在佐尔 普莱姆之前机器人统治者必然还制造出过许多不成功的个体。他们对佐尔肯定也绞尽脑汁做过各种实验,最后黔驴技穷,只能决定把”小白鼠“放出实验室,进入野生状态,想等到回复记忆再收回来。为了跟踪这个”动物“,机器人统治者还在他大脑中枢植入控制器,既能随时”收回“,又能通过他的眼睛和耳朵获取南十字军的军机,真可谓”一举两得“。这段”小白鼠生涯“对佐尔造成的影响使他恢复记忆之后对机器人统治者的集中了原佐尔和佐尔两个人的愤怒,这大概是机器人统治者始料不及的吧。
在来地球之前佐尔每日的基本内容是战斗与杀戮,真正的生活直到遇到黛娜和第十五小队之后才真正开始。机器人三长老统治下的泰洛是机械的,美好的感情被高度发达的机械文明掩没,缪西卡三姐妹的包办婚姻是很好的例子。从生命之花中提取出的Zylonase酶能使克隆变成大规模的工业化生产,有性繁殖不再是必需,即使指定配偶,分配原则也大致基于基因以及实用主义。所以地球的经历是全新的,信赖,友情……还有爱情,前所未有的各种情感冲击着他,沉睡的情感中枢发挥用武之地,就像从一个人从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抬头忽遇天际有斑斓的彩虹,或如从黑暗无光的山洞中探首突见灿烂的阳光直泄而下。不再是思想受限制的战斗机器,佐尔学会了判断喜怒哀乐,尽管有时遭遇误解,冷漠,怀疑,正如乌云和黑夜有时会遮没彩虹和阳光,但那个有相似血统的黛娜,有明亮笑容的黛娜却是全心全意信任他,照顾他,面对这种从没遇到过的,无法理解,也无法应对的感觉,佐尔的心是否曾产生过迷惑的异音呢?
由于机器人统治者的科技水平远高于同时期的地球,以古神话的观点看,原佐尔大概会被看作神,佐尔则是有“神”记忆碎片的”转世“。如果在少女漫画或者YY小说中,大约会以外表冷漠内心痛苦的超级帅G出现等待某纯净少女拯救灵魂,要么就是在一场场战斗中不断level up,多半不会他那么真实地痛苦。没恢复全部记忆前,“我做过什么?“”我是谁?“战斗间隙的沉思中,佐尔或许会这样问自己,就像第50集里他对黛娜说的,”没有记忆意味着没有过去,就像个没有故乡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全是记忆构成的,我们的个性以记忆为素材,生命围绕着记忆组成,文化建筑在共同记忆的基础上,这种记忆我们叫做历史和科学。而现在,失去记忆,失去过去……
但佐尔亦不敢进入记忆深处,根植在原佐尔的记忆中的负罪感使他深怕看到一个可怕的过去,可怕的自己。潜意识总是非常宽广,当意识扩散时,在它的外围仍然有着更多的潜意识,使你根本摸不着它的边际,模糊的血与火的记忆像一块卵石,投入潜意识海时在表面泛起微波,引起关于无尽的迷宫回廊的噩梦。不知道有时候也许是一种福气,不过人们往往不要这种福气,因为一个人绝对不能逃避自己——自己的过错,自己的歉疚,自己的责任,都绝不能逃避,因为那就像自己的影子,是绝对逃不掉的。佐尔通过缪西卡和第十五小队指路,第二次进入SDF-1残骸时,所有的生命之花都盛开了,金色的花粉在空中弥漫,晶莹的闪光萦绕三位一体的粉红花朵,这是地球人从没见过的景象,原佐尔第一次登陆奥普特拉,以及在泰洛殖民星看到的也许就是这种景象,原佐尔的记忆终于被唤醒——机器人统治者的决定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正确只是后果他们没预料到。
恢复记忆的佐尔并不是原佐尔,地球生活塑造的性格依然是他的本质。但长久的阴翳终于被抹清,佐尔眼前豁然开朗,他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未必正确,至少坚定。同归于尽的决心肯定是早就有了,吻别黛娜后,佐尔的心情大概从没这么轻松过。终于到放下一切算总帐的时候了。可怜的黛娜,还没从佐尔那一吻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就被送进救生舱,如果是平时大概会冲出来抓住佐尔或者把他也拖进救生舱,她日后会一直为那一刻追悔不已吧。在红色机甲时,佐尔的神色很平静,生命的最后几秒钟里他闭上眼睛沉思,这时出现在他脑海的是原佐尔的奥普特拉之旅还是泰洛的殖民地航行?也是都有,也许都没有,只有黛娜金色的头发,温暖的笑容,以及佐尔生活中短暂的快乐时光。再次睁开眼睛时不再是明亮的浅紫色,双眼漆黑如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佐尔的所有愤怒在一瞬间爆发,爆炸从控制室而出吞噬了迅速整个母舰,一声巨大的轰鸣,一道耀眼的火光,两个佐尔的记忆都到此为止。
但一切真的都结束了吗?
空气中依然残留着火花的爆裂声、呻吟声以及垂死和受伤的尖叫声。袅袅的硝烟死灵般观望着战场,惨淡的黄色天幕下到处都是废墟,生命之花在风中四处飘荡,落地生根。这副荒凉的景象宣告泰洛人和人类之间战争的结束,却导致和因维人的战争的开始。这一次,原佐尔的“老朋友”因维女王Regis降临。第三次宇宙大战开始了。
这个令人无言的结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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