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的零点生涯 IV·生死线
(2) 140亿年前的遗迹


  我今天回到了那个我曾在昏迷中到过的地方,它叫7号研究室,又叫白房实验室。我在那里穿越了140亿年前的遗迹。也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个奇怪的7号项目,除了朗博士是主持之外,军方的主管者竟然就是依尔妲。一切都似乎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日记,2021年7月6日
  
  我站在白房里,脚下的经纬线交点画了一个粗十字,标明这里是房间的正中心。表面上看,这间被他们称为“白房”的房间是一个标准的白色房间,这里除了一个空旷的乳白色大房间之外,没有任何研究室应有的设备,房间是完全空着的,乳白的墙壁、天花板和地板画满了浅灰色的正方网格,让人感觉似乎身处一个没有维度的立方体中。唯一有点生气的地方是它的一个侧面是一整面巨大的玻璃,隔着玻璃坐着一排表情严肃的研究人员,其中有眼睛乌黑的朗博士,还有依尔妲。
  依尔妲的在场使我感到十分尴尬。我没想到我还会在清醒的时候再次回到这个梦中的神秘场所,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依尔妲。但很快我就了解到事实:她是这个项目的军方主管。这个事实让我更觉难堪。尽管我穿着整齐,但这样直挺挺站在她面前,由她指挥,被她观察,简直就和被剥光了躺在解剖台上一样让人无地自容。
  但立刻我就没时间品味尴尬了,白房的光线黯淡下来,连玻璃墙也消失了,白房变成了封闭的暗房,四周出现了斑驳缤纷的星云、星系,浅灰色网格开始发光,形成了一张发光的经纬网,并且渐渐出现球形凹凸,使原本立方的空间变成了球形,产生了更强的无垠感。我分明是站在地板上,但却恍惚的感到了失重,似乎漂浮在无尽的宇宙中。我禁不住要摔倒,但有一束无形的力支撑住我的身体,让我不至于摇晃。
  渐渐的,我的视线模糊起来。过去所有在太空中的经历都过电影一样在我模糊的眼前飞速经过,与此同时,我清晰的感到一阵阵的波动浸过我的身体。波动十分轻微,间隔也很长,似乎波动频率很慢,但大脑对它的感受却非常清楚,即使在意识模糊中我也诧异不已。
  终于,令人晕眩的宇宙缓缓褪去了。白房重放光明。我只感到头晕眼花,如果不是那束牵引力,我几乎就要坐倒在地上了。过了好一会,我的目眩才好转,面前的景物也开始重新清晰起来。
  玻璃墙那边,新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卡特将军夫妇。这让我吓了一跳。这是他们新婚后我第一次看见他们,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隔着玻璃墙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我只能看见他们。这两个人,穿着笔挺的军装,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完全没有一点新婚燕尔的样子。他们正和朗博士交谈,表情严肃得吓人,侧面的线条看上去坚毅无比,仿佛天塌了也能够独力支撑。
  隔离墙的小门开了,我有点头重脚轻地走出去,不知所措地站在研究人员旁边。卡特将军夫妇正眉头紧锁地看着大屏幕,依尔妲正朝卡特将军夫妇敬礼汇报,谁也顾不上理会我。而我也还没有从刚才的思维混乱中完全恢复,依尔妲例行公事般冷淡的声音进入我的耳里,几乎来不及形成意义:
  “我们已经破解了六翼从冰星人智慧中枢采集的资料。冰星人的信息接受并不是由特定器官完成,而是由它们全身的任意器官完成。换言之,它们个体本身就是一个信息接受和执行器,所以他们的信息传递是即时的,没有丝毫时滞,也不会出现相对论效应。
  “上一次冰星人受孤立波——也就是星系际喷泉的影响而瞬间撤军,引起我们对宇宙各种孤波以及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警觉。种种迹象表明冰星人的行为模式受到宇宙波型的密切影响,其中尤其以异常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为甚。”
  我傻傻地看着这一对姑侄,她们并不和睦,互相也不了解,隔阂日深,但当她们对面而立时,我却突然意识到她们的长相是如此相像,而她们现在的严肃神情更是相似得好像同一个人。我看着看着,头脑里不禁形成了一个好笑的想法:如果我把现在这个场面拍下来给依尔妲看,她一定会气得暴跳如雷,不因为别的,正因为她居然无意中和她的姑姑越来越像了。
  当然,依尔妲显然是不会意识到这一点的。
  “我想两位将军都知道,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就是宇宙大爆炸的遗迹,140亿年前,微波辐射在宇宙大爆炸的同时产生,它遍布宇宙每个角落,并将持续到宇宙末日。我们感到奇怪的是,冰星人为何会受它的影响?本来在没有活体样本的情况下这是无法测试的,但后来我们想到了六翼部队和101中队的幸存者。
  “他们和冰星人曾近距离接触,并且在冰星战舰的孤立环境中长时间滞留,他们的身体结构必然会受到冰星人强大思维波的影响甚至改变。因此我们召集了他们,让他们置身于我们收集的微波辐射背景中,他们大脑的深层反馈可以提供我们更直观的信息。”
  听到这里我恍然惊醒。天哪,原来刚才穿过我身体的,居然是和宇宙同龄的古董波。我又一次感到头晕眼花,似乎刚才我真的是去140亿年前的遗迹探险了一回,这种难以描述的感觉,想一想都觉得诡异。
  依尔妲似乎发觉了我的震惊,她瞥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她的汇报:
  “经受测试的共9人,六翼部队3人,101中队6人。不出所料,我们获得了非常强烈的信息冲击,而且这些信息指向惊人的一致。而且,第9号测试者由于曾和冰星人最近距离接触过,因此受到冰星人思维波影响最大,反馈的信息也最多。综合这些信息我们很快就能够得出结论,估计只要三天。”
  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第9号测试者”就是指我,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苦涩。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会动的试验品,亏我还对她那天来看我念念不忘。不,我必定是自作多情了,她肯定不是来看我的,一定是奉命去医院执行任务,不巧碰到了姐姐,仅此而已。
  忽然,丽沙·卡特朝我转过脸来。我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将军严峻的碧绿眼眸闪了一下,瞬间柔和了起来。
  “这几天辛苦林中尉了。”她说。
  不知是不是被将军温和的问话刺激到了,海因斯家的那位大小姐立刻现出恼火的表情。她看也不看我,没好气地挥了挥手。于是我稀里糊涂地被两个医护带了出来,眼看着实验室的门在我面前无声地关闭。我刚才怎么想的,居然认为依尔妲和她姑姑相像来着?又是另一种自作多情吧。我无奈地朝着沉默的大门苦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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