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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曾记得火星人·最后一个夏天
二
AD 2031.6.28 E时 AB24基地
刚开始是虚无,于是上帝创造了天与地,他觉得黑暗遮蔽了自己的眼睛,便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上帝称光为“昼”,称暗为“夜”,从此就有了晚上与早晨,这是头一天。上帝打算把这个世界再装修一下,因此第二天他创造了空气,第三天植物,第四天太阳、月亮和星辰,第五天飞鸟鱼虾,第六天昆虫野兽。在干完这些事情后,上帝感到有点疲劳,决定第七天给自己放假。但他总觉得这个世界还缺点什么,没办法只能加班。第七天上帝说:“我想与魔鬼和平共处。”于是便有了太空堡垒远征军。上帝赐给他们巨大的太空战舰、先进的机器人技术和三流的制服,希望这些孩子用炮舰和魔鬼对话。上帝又说:“天空中除了长满羽毛的家伙以外还应该添点什么?”从此便有了南十字战略空军。上帝给这些孩子各种古怪的变形飞机、用不完的导弹和二流的制服,吩咐他们不要把天空弄得太脏。上帝突然想起来他需要一些直接为他办事的骑士,地上便诞生了这样一群人,他们拥有强健的体魄、灵敏的身手和精良的装备。上帝问他们:“你们还需要什么?”这群人答到:“请给我们一流的制服和勇敢的心,这样我们就可以成为星期天晚会上的明星。”上帝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这群人就成了南十字战术装甲部队。上帝在干完这一切后,满意得欣赏着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没做呢?他冥思苦想——对,还有GMP,不过算了。上帝太累该去休息了……
暗红色灯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抽风机巨大的轰鸣声灌满了他的耳朵,脚下的走道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不时从他身边闪过的机车,载着未知的人奔向未知的目的地。这就是地下世界的生活,地下1081米的生活,没有阳光,没有新鲜的空气,没有凉爽的风,地面上的一切都成为了奢侈品。在这里上帝制订了另外一套世界运行规则,白色灯光为“昼”,暗红色灯光为“夜”。起床号是黎明,熄灯号是黄昏。一天18 个小时,6小时工作,6小时休息,6小时睡觉。在这个世界中人被分为三组,三班倒,6小时轮换一次,从而保证地面上有一组值勤人员。不过这套规则并不适合 AB24基地中所有的人,比如基地司令部的那群工作狂,他们的时间表一般都是“工作12个小时,做其他事1个小时,5个小时睡觉”。初级军官私底下称这群人为“查铺者”。因为他们很少会考虑到其他人特别是初级军官的作息时间,经常会有人被他们从睡梦中叫到司令部去报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今天安吉洛就中了头彩,司令部的一个胖参谋要他报告前天地面值勤时天上有没有流星出现。难道现在打仗还需要星象占卜,安吉洛闷闷不乐得穿过一张防火门。
隧道中人来人往,车来车去,满眼尽是疲惫的人。倒在路边的酒鬼脸上此时已露出了娃娃般的灿烂笑容,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改变他对另一个世界的迷恋。走道拐角处的军官俱乐部依然灯火通明,里面的人们还在为谁会成为星期天晚会上的明星而争斗。仗打输了,可日子还要继续过。
安吉洛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推开房门,除了一张双层床外,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上铺的军官还在地面值勤,也许他正享受着夏日清晨的凉风,或趴在烂泥里躲避敌人的攻击。安吉洛打开床头柜,正在寻找主人的记忆从里面滑出,散落了一地……
AD 2031.2.28 晴
今天对我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经过一个月的艰苦训练,我终于成为了南十字战术装甲部队的一员。在今天的授衔式上,秃头教官又重复了入营时他对我们的第一次训话,要求我们像骑士一样去战斗,打倒太空堡垒远征军,击败南十字战略空军,消灭外星魔鬼,因为我们是最强的。他称我们是他训练过的最优秀的人,可是在上个星期虚拟射击训练时,他还称我们是他见过的最愚蠢的人,没有人会从他手里得到气垫坦克的战斗徽标。授衔式上,除了让人自豪的战斗徽标,我还收到了我的任命书,上面命令我在两天内到第4战区的633小队报到。
为了记录下以后那些军营岁月的点点滴滴,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记日记,虽然这违反南十字军的保密条例。今天先记到这里,明天继续。
3.13 大雨
今天终于放假,可以继续写我的日记了。连续几天的演习让人几乎精神崩溃,但老兵却说这还不及真正战斗的十分之一紧张。在这些日子里,老兵教了我们一些在训练营中没有学过的战斗技巧,比如如何利用4人小组进行火力推进。他还告诉我们那些在训练营中教的东西根本无法让你在战场活命,战斗徽标也不过是上面头头给你的精神鼓励,这样好让你愿意去当炮灰。看来实际的战场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3.17 大雨
我和外星人进行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像螃蟹一样的机器怪物擦着树梢从我头顶飞过,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部队的开进速度因大雨减慢。雨声也使外星机器怪物成为了更隐秘的猎手。小队出现了第一个牺牲者——罗伯特·李,希望我不是下一个。
4.4 晴
今天万里无云,用老兵的话讲就是射击条件良好。我获得了我生命里第一个战果,3000米,激光炮准确命中机器怪物头部,目标被摧毁。南十字战略空军今天也没有闲着,他们在我们阵地前打出了一道火墙,成功阻止了机器怪物的大规模进攻,但他们的损失估计也不少,我亲眼就见到了12次坠机。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飞行员肯定没命了。
4.20 晴
我们小队今天被轮换下去休整。替换上来的部队军容严整,和我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们不但军装肮脏,还个个“兵味”十足。连续一个多月的战斗,榨干了我们所有的精神动力。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睡眠而不是勋章。小队在战斗中失去了3位兄弟,气垫坦克2辆,损失还算小。
5.10 小雨
我们又要出发了。在补充了人员和技术装备后,小队接到新命令——为前线提供火力支援,好像是一项轻松的任务。现在我也成了一名老兵,不过是在那些补充兵的眼里。在老兵眼里,我和那些补充兵一样是脆弱的代名词,战场上的块小弹片就可以要了我们的命。
“ 雨点不断打在我头上,就像脚太长而床太短的男人……”司机又哼起了那首老歌,他想打破车上的压抑气氛,但效果并不好。雨,在和平年代令人浮想联翩的家伙,可现在我们一点也不喜欢它,因为它不但降低光束武器的效能,还弄得到处都是烂泥潭。为什么以前美好的东西都变得让人厌恶?尽管我们也渴望过美好的生活。为什么悲剧总发生在前线?尽管那里也有欢笑。
5.25 多云
今天是南十字军的耻辱日。有序的撤退变为了大溃散,无数部队陷入了混乱,我们小队也不例外。今天我们还没有撤退10公里就发现路面被溃兵给塞满了,他们丢弃武器,带着自己的军用背包,利用一切交通工具,毫无目的得向后方逃去。他们目光呆滞,完全丧失了斗志。队长安吉洛·丹特中尉试图阻止这些溃兵,但得到的回答是“中尉先生,我们被打败了,战争结束了,让我们回家做我们自己的营生吧,我们被出卖了。”
跟随溃兵而来的是谣言,有一种小道消息说我们后方出现了大量外星人的机器怪物。还有一个消息则更令人震惊——我们和地球都已经被太空堡垒远征军出卖给了外星魔鬼,那些所谓远征军增援部队也只不过是为魔鬼带路的。
由于情况不明,队长想和指挥部取得联系。但因为通信被干扰,这个尝试失败了。我们只好继续按预定路线撤退。
6.10 晴
谣言似乎比外星人的电浆炮更具杀伤力。昔日的虎狼之师没有被外星人的疯狂进攻击倒,却因谣言而瓦解。昨天我们小队又出现了2个逃兵,他们夜间悄悄离去,什么也没有留下,这也是这段时间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
谣言不但消磨意志,吞噬希望,更致命的是它还使我们成了不受欢迎的人。人们像躲瘟疫一样防着我们,没有一个村子愿意我们在它周围出现,更别说什么在村里过夜或提供食物。今天的情况则更糟,在通过一个村落时,一群青年人用激光枪指着我们,以命令的口气要求我们尽快离开。事实上自从南十字军大规模扩军后,就很难再看到没有穿军服的年轻人。所以我敢打赌这些人都是逃兵,他们害怕我们把死亡重新带给他们。虽然这些人已经丧失了战斗意志,但这并不意味他们害怕外星怪物。他们只是不再信任军队尤其是太空堡垒远征军有能力保护地球。现在关于太空堡垒远征军的负面消息特别多,不管这些消息是真是假,但已使地球上的人们相信来自太空的援军只不过是本世纪最大的谎言。真不知道经过多年征战后,当那些太空小子重新站在地球上时,迎接他们的是鲜花还是子弹。
6.20 晴
战斗还在继续,尽管我们已经甩开了外星人的追击部队,但时常飞过的外星人巡逻兵还是很烦人的。奎基勃,一位曾在麦克罗斯城战斗的老兵,终于决定剪掉他那长时间未理的胡子。因为我们快到AB24基地了,他不愿以逃亡者的模样出现在基地。按他的话说——要有那种得胜之师凯旋回朝的气势,踏着正步进入基地。
队长安吉洛中尉不知道从哪里发现了我写日记的习惯。今天他找我谈话,命令我自己把那些违禁品销毁掉,别让他再见到这些东西,否则他会让我好看。难道外星人会从这些记录中获得有价值的情报,他们或许连字都不认识了。
6.25 阴
经过一个多月的逃亡生活,我们终于进入了发射集结地——AB24基地,上面命令我们在这里休整、待命。由于外星人在我们这个方向上的封锁线很少,所以24日进入基地的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在黄昏时遇上了点小麻烦。当时外星人正在攻击基地守备部队,因为通讯不畅,我们也遭到了基地守备部队射击,还好只有一个倒霉蛋被击中臀部。这个意外事件完全破坏了奎基勃的计划,让他十分恼火。在躲避友军射击时,他忙乱中摔进了烂泥潭。这使他只能以泥人的模样,狼狈得进入基地。
6.27 雨
今天运气不错,上午我在食堂见到了高中同学谢尔曼。他现在是南十字战略空军的一名飞行员,驾驶着一艘远征军带来的新式太空船。在过道中我们聊了很久,话题大多是关于新兵营的生活。我给他讲了秃头教官的经典训话,他说他的教官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星期天晚会上的明星换了人,但和魔鬼做交易的人永远是太空堡垒远征军,说到这我们都笑了起来。当我问起他的战斗经历时,谢尔曼却总是刻意回避。战斗为他肩章上多添了几条杆,同时也改变了他这个人。
下午在准备室待命,地面气象观测站报告未来8小时大雨转中雨,温度29℃~24℃,风力小于3级。事实上在AB24基地——这个巨大的地下要塞中,你很难察觉到地上的变化,包括天气。在地底深处,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工加工过的痕迹,如房间温度始终保持在24℃,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饮用水里的机油味。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不适应。刚在地底下待两天,我就有点怀念地上的生活。不过只有值勤部队才可以到地面上去,还好再过2小时,我们小队就会被轮换去值勤,很快我就能呼吸到带有泥土气息的新鲜空气了。
安吉洛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些散落在地上的碎片恢复成了原来的状态。他看着这本已经烧的支离破碎的日记本,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曾经是本很漂亮的日记本,它作为死者生前最珍爱的物品,一直伴随他走到生命的终点。该怎样处理这件遗物,安吉洛有点拿不定主义。
“各单位注意,开始换防。”正在安吉洛犹豫时,基地内部广播打断了他的思考。新的一天开始了,安吉洛把日记放会原处,推开房门,顺着长长的过道向未知世界走去。基地广播还在继续进行:“现在播报今天地面值勤部队伤亡情况,今天共阵亡10人,他们的姓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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