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曾记得火星人·最后一个夏天
三
AD 2031.6.28 E+1时 AB24基地
“总之现在我们的处境十分危险,所以我建议立即突围,进行战略转移。”在列举分析了一大堆数据后,布朗少校转过身,环视四周。透过那双先进的生物电子眼,他试图从与会者的表情中解读出更加丰富的内容。在这些听众中不乏胆怯者,他们已经完全被吓昏了头。还有不少人是震惊,他们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圈套。但更多的人仍然是一脸不屑一顾的表情,他们还陶醉在自己一厢情愿的设想中。要说服这些顽固的人才是最困难的,特别是那些莱纳德时代的老古董。布朗少校晃动了一下身体,长时间的站立让他感到不适。他已不再是过去那位毫不费力就可以做出高难度大过载机动的王牌飞行员布朗了。他现在的情况按布朗自己的话说:“一架东拼西凑的破飞机,除了控制系统没换外,其他所有部件都被换了一遍。” 如果不是多亏了机器人技术,4月份外星人送给他的小礼物很可能让他去当福克的僚机了。尽管如此,伤痛还是把他钉在床上有一个多月之久,并使他永远与战斗飞行告别。
“布朗少校,你的报告结束了吧?”基地司令问到。
“是。”布朗朝基地司令的方向看去。基地司令是一位消瘦的慈祥老人,穿着很简朴,除了表明军阶的四颗星外,军装上并没有像其他高级军官那样,装上炫耀自己武功的饰物比如挂满上衣的勋章或长长的饰带。
基地司令朝布朗点了点头:“很好,会议继续。”布朗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他明白像这种不适合大部分听众胃口的分析一定会遭到如密集炮火般的驳斥。
“布朗少校,我对你的报告有点疑问。”作战参谋库恩率先向布朗发难,他可是布朗的老对手了。从布朗当上情报参谋以来,几乎每次参谋会议都会和布朗唱反调。
“你在报告中提到我们已经中了敌人的圈套,可是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库恩推了推头上红色呢帽说道:“这些外星人进攻技巧十分简单,无非是靠“螃蟹海战术”把我们压倒的。我都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应该和臭虫划在同一类。”
“这是你的误解,其实这批外星人的手段相当高明,很难想象他们没有智慧。而且在太空堡垒远征军的报告中提到过,他们在机器人统治者故乡作战时的主要对手就是这个种族。机器人统治者称这个种族为因维人,入侵者,是一个对史前能量异常痴迷的种族。在这份报告中还提到了该种族作战特点和弱点,但这并没引起最高指挥部足够的注意。因为在战胜机器人统治者后,最高指挥部完全被盲目乐观蒙蔽了眼睛,他们看不到潜藏的危险,自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卫地球,忽视了太空堡垒远征军的建议。甚至最高指挥部还有人提议让远征军派过来的援兵返回泰洛星,理由是地球上养不了这么多军队,实则是害怕太空堡垒远征军入侵他们势力范围。战争开始后,指挥部对那些援兵仍是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这些部队当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全部撤到月球上去了。这里姑且不说援军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最高指挥部的做法肯定是错误的,放着精锐部队不用,把希望寄托在大规模扩军后新培养的部队身上。虽然这些部队在这场战争中确实有一些可圈可点的地方,但这些只经过短期训练的部队发挥极不稳定,在执行最高指挥部的红色计划时许多部队很快就崩溃瓦解了,现在出现这样的局面完全是最高指挥部过于轻敌、胡乱指挥造成的。这真是映了那句老话——上一场战争的胜利是下一场战争失败的开始。”布朗少校有点激动,但他还能控制住自己,没有把那些最恶毒的话骂出来。
“很棒的演说,我必须承认指挥部在制定计划上的确有失误,特别是红色撤退计划,几乎是一场巨大的军事灾难。但少校现在还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而且那些援军就一定可信吗?这些人在太空生活了那么久。许多人在幼年就随父母参加了先锋行动,地球对他们而言只是课本上出现过的一颗普通行星。甚至很多人连地球上的语言都不会讲,满嘴听不懂的泰洛语或天顶星语。对我们而言这些人和外星人又有什么区别了。太空堡垒远征军在外太空获得最先进的机器人技术的同时,也在被外星文明的文化同化。还有史前能量,你见到过吗?没有吧,那东西搞不好只不过是外星人的一个精神图腾,太空堡垒远征军因它而诞生,为了寻找它的起源地去远征,这几乎就是一群狂热的宗教主义分子的行为。地球上有祖先崇拜、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等信仰,但你听说过有信史前能量的人吗,所以现在有足够的理由认为他们已经从人类文明脱离出去,和天顶星人、机器人统治者是一路货色。地球只是他们星际博弈的一个棋子,舍弃或保留都取决于他们的利益是否能最大化。当然这都是题外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决定我们的去向问题,是在这里待着,还是像你说的那样战略转移。”库恩的这番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投入了会场,所有人都被他震住了。尽管关于是否应该信任远征军的话题大家都私下讨论过,但那毕竟只是说笑,因为大部分消息都是道听途说。像库恩这样在正式会议上提出还是头一回。
库恩见无人反驳,决定继续发表他的观点:“我的意见是利用现有的基地工事固守,在大量杀伤敌人的同时保护好自己,等待援军。当然这援军指的是太空堡垒远征军,尽管地球他们看不起。但布朗少校不是提到过因维人是对史前能量痴迷的种族,那他们的到来就意味着这里有史前能量存在的。这很好,跟着史前能量屁股转的太空堡垒远征军很快就会回来。那时候看在同胞兄弟的份上,也要拉咱们一把。”
“你难道没听我刚才的分析吗?AB24基地根本就不是为这种长期要塞作战设计的。”布朗少校终于找到了可以反击的地方:“而且在敌人的不断袭扰下,部队只会越来越疲劳,士气越来越来低,这都对长期作战不利。并且AB24基地缺少自给能力,那怕是物资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天。还必须提一点,敌人为何不大规模进攻我们,是有其战略需要的。远征军还在泰洛星那边和他们作战,这意味着大规模援军还无法马上到来,即远征军被监视起来了,它的任何举动都会被牵制。同时地球上大部分地区已经被占领,仍然在抵抗的基地最多也不会超过10处。这些基地不过是因维人的盘中之食,想吃就可以吃。敌人对我们围而不攻,只是在休整,他们的目标是月球,攻陷它将对远征军收复地球的行动造成极大的不利。解决这种不利局面的唯一对策是集中现有力量保卫月球,所以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到月球上去,留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
“你疯了吗?到月球上去。”基地空军部门负责人很快表示出了不满:“这简直是自杀,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基地现有的空中战斗力量连应付中等冲突的能力都没有。如果真按你的计划执行,还没飞出大气层,我们就都会被击个粉碎。”
“在前面的分析中我已经提过,这就是敌人的战法之一。在前期利用消耗战拖跨我们的空军,让我们丧失制空权,把我们困在地球上。”布朗少校突然提高声调,他力图让所有人明白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但出路只有这一条,到月球上去。”
“慢,这并不是我们的唯一选择。”库恩又提出了新的观点,看来他也是有备而来:“AB24基地确实不是适合长期固守的堡垒,但我们何必一味被动防守,部队化整为零,拉出去对因维人进行袭扰也是可行的。”
“这个想法我也曾经有过,但让那些惊魂未定的部队分散去打游击,无疑会使士兵们更加惊恐不安,很可能又出现撤退时的一幕。当然这还是次要的,主要原因是军队已经不再受欢迎。撤退过程中出现的大量溃兵不是变成独占一方的军阀,就是欺民霸市的小混混。加上因维人的报复性打击和四处流传的对军队不利的谣言,所有的这一切对于本来就十分紧张的军民关系更是雪上加霜。民众的不支持将使这种作战计划难以实施。”
“好,假设你的分析正确,但到月球上去可不是像跨越一条臭水沟那么简单。基地的空军战斗力量薄弱,根本无法完成掩护部队撤退的任务。请问你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脸色阴沉的地面部队负责人一针见血得指出了布朗计划的致命伤。
“实事求是得讲,这个问题我也没有解决。我的设想是请求月球上的远征军给我们提供支援。但……”布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众人打断。基地的每个高级军官都很清楚他们早已丧失了和外界的通信。超大功率通信天线早已在因维人频繁的袭扰中被破坏,同时因维人释放的强烈通信干扰,使普通通信器材丧失了作用。这使部队的通信方式倒退了100多年,地面部队使用有线电话和信号旗联络,飞行员则依靠手势、灯光和信号弹交流。尽管他们装备的是威力巨大的机器人技术武器,但被迫去打一场一个世纪前的战争。
会场里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固,没有人愿意说话,只有老式挂钟的咔嗒声在房间里回荡。最终的结果已经明了,但最后的决定还需要漫长得等待。基地司令平日招牌式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平静,但这并无法掩饰他的疲倦和紧张。 “咔嗒,咔嗒”四分钟已经过去,司令员只是静静得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在这关键的几分钟之内,他的决定将影响到整个基地的存亡。此时布朗第一次感受到了像基地司令这样的高层决策者的压力和孤独。面对如此糟糕的局面,要做出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决定。你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像莱纳德那样的指挥官其内心世界也必定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煎熬。
“让我们开始吧,目标月球。”
“但司令,空中掩护的问题怎么解决。”布朗自己也清楚这个计划的风险。
“远征军会帮助我们的。如果他们不帮我们,我们就真得只能听卡特将军的祷告了,你说呢?”基地司令在做出决定后显得颇为轻松,他整了整军服,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
|
|